朱晖

  记得小时候的某一天,听大人说,一个国家交响乐团成立了。

  第一次出席新加坡交响乐团音乐会的时候,我不知道什么叫交响乐。
只记得指挥在台上威风凛凛,转过身来却有一张眯眯的亲切笑脸。

  渐渐地懂得如何到票房买学生票,在远远的角落给予小小的掌声。

  然后我失去购买学生票的权利,再后来我享有记者票的权利。

  再后来,听说那一张笑起来眼睛眯成一线的熟悉脸孔,即将离开这
个与我们一起成长的乐团。

  接着,新加坡交响乐团发出文告:朱晖将在8月1日卸下音乐总监兼
常驻指挥的职务,乐团颁予他荣誉指挥一职,认可他多年以来所作出的
贡献。

  和朱晖见面时他已经在积极地筹备着另一段生涯,忙忙碌碌地收拾
东西、办理各种事项和手续……

  朱晖在1996年7月26日及27日的“朱晖纪念音乐会”上,最后一次
以音乐总监身分指挥新加坡交响乐团,之后他将移居欧洲,往返英国和
希腊两地,以客卿指挥身分继续从事指挥工作。

  朱晖生于1934年,1950年自华侨中学毕业,1951年即进入英国皇家
音乐学院,1956年搬到比利时,1968年移居希腊,与雅典国立交响乐团、
广播电台及歌剧院等等有许多合作经验,1978年受邀回新加坡,1979年
新加坡交响乐团成立,担任音乐总监兼常驻指挥。

  如今选择到希腊定居是因为他对那里的工作环境比较熟悉。他说:
“欧洲到底还是音乐蓬勃的地方,那里乐团林立,地理上距离接近。我
在希腊有一所房子,也有很多朋友。在那里定居,不像住在东方,要演
出时距离太远,经费也不容易解决。”

  此外,由于两个孩子都在英国,朱晖也会经常在英国居住:“大的
是生物分子博士,在剑桥大学医学研究理事会工作。小的在伦敦读法律,
刚刚毕业。”

  谈到与孩子们的团聚,朱晖脸上浮起慈祥的笑意。而留在新加坡的,
是他照顾了将近18年的另一个“孩子”。

  朱晖自1978年8月1日回新至1996年7月30日离开新加坡,整整18年
时间全心全意地发展乐团,任职期间曾获颁文化奖及亚细安文化奖,也
获颁新加坡国立大学的荣誉博士学位。

  朱晖说:“十多年来,看着乐团从一个40多人的组织发展成一个90
多人的组织,从很少的经验到今天演过巴洛克至20世纪的音乐。如今乐
团已经是相当稳定,能够稳健发展。在这样的情形下离开,我觉得非常
欣慰。”

  回想乐团发展过程,他说:“成立初期最大的困难是征收团员。因
为新加坡没有音乐学院,没有足够的人才,必须向外到处找人。接下来
团员够了,但是人数变动还是很大,团员来来去去,很难把储备曲目建
立起来。直到后来团员渐渐稳定下来,从这个阶段才开始扩张曲目,整
体合作训练,形成乐团的特性和音色。”

  新加坡交响乐团团员如今有85%是本地演奏者,曾录制多张唱片,
到过英国、法国、意大利、比利时、雅典、罗马尼亚、西班牙、瑞典、
挪威、丹麦、土耳其、埃及等地演出。

  在音乐普及工作方面,新加坡交响乐团每星期的两场音乐会保持低
廉的票价,定期在植物园举行户外演出,在青年音乐会和普及音乐会中
演奏熟悉曲目,妇女会则致力于把音乐带入学校,吸引学生进入音乐厅。

  朱晖说:“所能够做的,我们都已经尽所欲为了。要更进一步的普
及,我们需要的是社会的支持和传媒的宣传。要有更多土生土长的本地
乐手,则需要从教育方面着手。”

  他认为新加坡交响乐团目前已经是本区域的一支精锐乐团,演艺水
平具有一定水准:“不过一支17岁的乐团还很年轻,需要更长的时间做
更大的努力。所谓学无止境,前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”

  十多年来朱晖指挥过的新加坡交响乐团音乐会场次,数以千计。乐
团一次一次在求进,问他有没有最满意或难忘的音乐会,朱晖想了一想
说:“就像爬山一样,登了一个高峰,前面又面对另一个高峰。把高峰
一一攀过,每一座山峰都是非常难忘。”

  朱晖对每一场演出及每一位团员都含有深刻感情,他说:“大部分
的团员都在这里工作了十年以上,大家相处合睦,彼此信任,保持良好
的工作关系。我要向每一个人说,他们都是很好的人,很尽职地为乐团
的发展努力,为国家在音乐方面的发展作出贡献。”

  如今虽然离团,朱晖还是每年回新至少两次,与乐团继续保持联系。
离团以后到希腊安顿下来,9月即回来指挥4套音乐会,还到北京中央音
乐学院青年交响乐团讲课兼指挥,再到日本指挥东京市交响乐团。

  朱晖说:“除了交响乐团,希望新加坡华乐团也能稳健发展,希望
其他民族也组织乐团,使乐坛更蓬勃茂盛。各民族发扬自己的特色,才
能反映出新加坡多元文化的特色。一个国家有很多乐团,在精神方面是
健康的表现。在此我也要祝新加坡交响乐团永远长青,百尺竿头,更进
一步!”


朱晖专访二:离开以后

  拨电到希腊,想象爱琴海的波涛缓缓轻拍的悠闲。

  然而电话彼端是熟悉而亲切的朱晖,同样执着、认真的语气,诉说
着对于本地听众、乐坛的牵挂。

  朱晖自96年8月1日正式卸下新加坡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兼常驻指挥职
位后移居欧洲,居住于伦敦与希腊。

  卸下行政方面的繁琐任务之后,精神上固然是比较轻松,却也开始
了东奔西走的另一种忙碌。

  朱晖说:“现在刚刚从英国回来一个月,正准备到新加坡去。在新
加坡指挥三台音乐会后,我会到广州指挥广州乐团。”

  选择在两地分别居住是为了工作上的方便。他说:“哪一个地方工
作比较多,我就到哪一个地方去住。英国的交通比较方便,文化活动蓬
勃,希腊则是我熟悉的环境。”

  1978年回到新加坡以前,朱晖旅居希腊,与雅典国立交响乐团、广
播电台及歌剧院等等有许多合作经验,也有很多音乐界的朋友。

  朱晖夫妇现居雅典城市中,在郊外还有一所靠海的避暑住宅。他说:
“世界上没有一个地方比希腊更美、更舒服,冬天10度左右,即使是炎
热的夏天,地中海的气候到了晚上也很凉快。夏天的时候树木是黄色的,
整个环境使人心情很开朗。”

  然而朱晖并没有因此而松懈下来,身在地球的另一端,他却时时牵
挂着新加坡听众及新加坡交响乐团。

  毕竟是18年来的心血结晶,朱晖在离开新加坡交响乐团以后还是坚
持每年回新至少两次,与乐团继续保持联系,每次指挥也必定要加入一
些新的曲目,磨练乐团的技术。

  他说:“我虽然已经不在乐团,但是回来指挥时我还是以严肃的态
度来对待,使乐团能够达到原来的水准。搞音乐的也有教育听众的责任,
应该想办法提高欣赏水平,而不只是演奏一些迎合听众的作品,欢欢乐
乐地满足大家。”

  朱晖经常告诉乐手:“不要只是上台来卖音符,而是要把整个灵魂
放进去。”这也是朱晖对于自己的要求。

  他说:“有些人对我有些误解,认为我专门选一些难以接受的东西,
其实一个指挥在选择曲目时是有很多东西必须考虑的。尤其是对于一个
年轻的乐团来说,如何给他们滋养,让他们长大,这是我整天都在考虑
的问题。”

  几十年的指挥生涯中,朱晖在制定音乐会曲目时会考虑三个先决条
件:

  第一是怎么减轻听众在欣赏时的精神负担,同时又能引导他们更深
入地了解音乐的真谛。

  第二是尽量增加乐团对新作品的认识,并从中吸取新滋养以充实技
术水平。他说:“安排曲目时在照顾听众的同时不能忽略乐团的健康,
不能总是在贝多芬、布拉姆斯兜圈子,因为不学新的东西,技术很快就
衰退了。”

  第三是作品的本质问题。朱晖解释:“我向来都不同意是某人的作
品就一定要演出,因为每个作曲家都有好作品和坏作品,每个作品也有
不同的意义。我考虑的是作品引进了一些什么新的东西,在音乐发展史
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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