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占豪

  提起何占豪,就想起《梁祝》。提起《梁祝》,就想起何占豪。

  小提琴协奏曲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已是中国管弦音乐作品中的一
项经典,享有盛名已不在话下。

  然而,那毕竟已是30多年前的作品了。

  30多年来,日趋成熟的作曲家创作了更多更好的作品,而当人们
一提起何占豪时,想起的还是《梁祝》。

  更多更好的作品,为何默默无闻?

  何占豪80年代的新作《乱世情侣》、《莫愁女》在港台首演后都
风靡一时。我的同事阿伦经常与中国音乐界人士有所接触,提起这些
作品时,却发现中国国内对何占豪的这些新作竟毫无所闻。

  结果阿伦一人就买了50多张激光唱片,派传单似地分送出去。

  好作品不为知晓,阿伦很心痛。

  对于何占豪本人来说,心痛是有的,但他却冷静地接受。他说,
这就是国家发展的一个过程。

  “就像大学毕业生留学外地,我们总担心好人才都出去了,国内
见不到他了,很心痛。但想想这么做其实也是好的,他出去了转了一
圈,成名了,最后他却总会回来,回来后还是属于我们中国人的骄
傲。”

  何占豪解释,《梁祝》是文革以前的作品,中国开放以后,他的
很多新作都在国外进行首演,也因此先在外地掀起热潮。例如《乱世
情侣》和《莫愁女》,是香港中乐团通过中国政府向他约稿,拥有三
年专利,因此在一定时间只能由该团演出,中乐团把乐曲在港台一带
演得很红了,中国国内还很难得到乐谱。

  何占豪说:“这是很现实的情形。作品要到香港演出,我拿了一
根指挥棒就可以过去了。但是要想在国内演奏新作,是很困难的事,
也需要一大笔钱。现在国外有人肯出资金,作品在国外红起来,但是
三年后专用期一过,我们就能够把作品拿回来,给自己的乐团演奏。”

  作品绕了一个圈子才回到自己国家,只是近十几年来中国乐坛的
其中一个现象。改革开放以后,中国音乐出现了很大的变化。

  何占豪指出:“这是一个历史的过程。改革开放之后,流行音乐
进入中国乐坛,形成一股冲击大潮,与经济大潮结合。搞严肃音乐的,
穷了。老音乐家们因此发了很多很多的牢骚。”

  何占豪客观地分析:“其实这种情况是可以理解的。作为一个国
家,大多数人的音乐欣赏层次总是从浅的开始。群众喜欢流行音乐有
它的好处,因为从流行音乐入门了,可以由此提高他们的欣赏水平,
使音乐普及化。”

  他认为,对严肃音乐工作者而言,流行音乐有它的好处,不应把
它视为洪水猛兽,还应该参与其中:“流行音乐有好有坏,专业音乐
工作者应该教育群众,协助听众分清好坏,用我们的专业知识,靠近
它,使它丰富化、高雅化。流行歌曲也应该有它自己的风格,除了港
台风格,也应该把中国大陆各地的风格都带入其中,使它更美丽。”

  何占豪也曾参与流行歌曲创作,根据李商隐名诗写成《相见时难
别亦难》,在中国各地及香港、澳门都很流行:“后来,澳门中乐团
音乐总监提议把它写成二胡协奏曲,启发了我。流行歌曲把它唱红了
之后,再把它写成协奏曲,流行歌曲听众不也就能够听明白了吗?”

  近代中国乐坛,除了流行歌曲大行其道,也很少见到早期的大规
模作品和极具民族风味的民间小调。从事管弦音乐创作的年轻一代,
很多喜欢模仿西方现代手法,使作品显得非常西化而且难以引起听众
的共鸣。

  何占豪的看法是:“音乐发展到一定的阶段时,就必须前进,这
是必然的结果。有些现代手法或无调性音响效果是能够表现某种情景
的独特手法,这是传统音乐所没有的。但是这些新的东西也有它的局
限性:不能深刻地表现内心世界。它能够表现某种意境,衬托某种情
景,但是真正打动人心的,还是旋律。”

  何占豪授课时的第一节就经常告诉学生:音乐的功能就是深刻地
打动人类内心的思想感情。

  他说:“现在的年轻人大胆、求新,喜欢现代手法。但是他们不
了解传统音乐语言和音乐手法是多么重要。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语
言,你可以学习外语,但怎么都不能像自己的母语那样运用自如。就
像唐诗经过翻译以后,韵味必然会失去很多。”

  对于这些年轻作曲家,何占豪的态度是谅解和怜惜,而不是指责
和排斥:“凡事都必须经历某一阶段才能被认识接受。还处于摸索阶
段,不需要过度指责。过了一段时期,他们自己碰壁后,觉得自己不
行了,他必然会回头。到时候,他也许会把他的现代知识和传统的东
西结合,创作出新的东西。”

  何占豪认为,不管作曲家使用什么方法创作,一件作品一定要被
本民族喜欢,尤其是被年轻人所喜欢,才是一部成功的作品。

  近几年来流行歌曲虽然大受欢迎,何占豪却也观察到交响乐团的
年轻听众有越来越多的情形,使他感到非常欣慰。

  交响乐团未来的发展也是何占豪非常关注的问题。

  中国的许多乐团近几年来人才频频流失,水准大为下降,使何占
豪感到担忧:“中国过去的体制有它的缺点,但是社会改革后,不能
把好的东西也改掉!目前的乐团面对的是经济的问题。如果能有像香
港那样的高薪,团员就不会走掉。”

  乐团应建立起什么样的体制,是提高音乐水准的重要一环:“以
上海交响乐团来说,每年招聘团员,引入国外的管理经验,根据水平
调整薪水,因此提高得很快。体制没建立起来的话,满脑子都是钱,
怎么发展音乐?”

  何占豪对中国音乐的未来,抱着乐观的态度。

  即使是在80年代初,乐坛上普遍提出“戏曲消亡论”的时候。一
般人都认为传统戏曲年轻人不爱看,迟早灭亡,何占豪却始终保持乐
观。

  1983年,何占豪根据清唱剧《莫愁女》改编成二胡协奏曲,演出
时非常轰动,后台找他签名的年轻人很多。

  当时何占豪问他们:“这是越剧,你听得懂吗?”

  年轻听众说:“听不懂,但它很好听。”

  何占豪说:“听不懂戏曲的人,都那么喜欢戏曲音乐。从那时起
我就知道,传统戏曲不会灭亡。”

  无论经历什么样的时代,无论社会出现什么样的变化,只要是好
的东西,就一定还有人喜欢,只要年轻一代能继续努力,未来就充满
希望。


个人简历
  何占豪,上海音乐学院教授。1933年诞生于浙江,幼年热爱音乐,
1950年参加浙江省文工团,后来又在浙江省越剧团当乐队演奏员。演奏
小提琴、扬琴、打击乐等多种乐器。

  1957年考入上海音乐学院管弦系学习小提琴,后又转作曲系专攻作
曲。1959年与陈钢合作创作了小提琴协奏曲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,蜚声
乐坛。

  80年代他开始对民族器乐写作发生兴趣,写了二胡协奏曲《乱世情
侣》、二胡与乐队《莫愁女幻想曲》以及民族管弦乐《伊犁河畔》、
《节日赛马》、古筝协奏曲《孔雀东南飞》等等。

  90年代何占豪对古筝发展热心,创作古筝协奏曲《临安遗恨》、古
筝独奏曲《茉莉芬芳》、《姐妹歌》等,对古筝传统乐曲《月儿高》、
《春江花月夜》等也作了改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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