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立达师生情

师恩难忘

  王立达永远都不会忘记与老师凯利教授(Alexander Kelly)相处
的那一段日子。

  凯利教授是王立达的第一个外国老师。

  王立达少年时期已是才华洋溢,15岁留学英国,独在异乡举目无
亲,凯利教授给他家的温馨,伴他度过愉快的少年时光。

  王立达说:“那时候他40岁,就像一个父亲的形象。他给我的除
了音乐,还有家庭的温暖。凯利教授很疼我也给我很多机会,有时上
午上完课,下午有空又给我上课。每个周末我都搭一个多小时的火车
到他家吃饭,他讲学时经常带着我当他的钢琴手,每次我出国,他都
载我去机场……”

  一日为师,终生为父。

  师生俩20多年来保持密切联系,凯利教授去年11月因心脏病猝发
逝世,英国皇家音乐学院为他举行哀悼音乐会,邀请他的得意门生前
往演奏,王立达却因为刚从日本演奏回来,放不下学生而无法成行。

  向来乐观开朗的王立达因此而郁郁寡欢了一阵。他说:“我答应
学院,我一定会做一点什么来纪念他。”

  王立达因而决定把今年的师生演奏会献给凯利教授,纪念这一段
师生情缘,还慎重其事地邀皇家音乐学院和凯利太太致词,并邀请巡
回大使许通美教授担任音乐会贵宾。

  王立达将与同门师姐陈如英合奏一首圣桑的《天鹅》献给老师,
并与多名学生呈献双钢琴合奏,参加演出的学生包括王素娟、陈树豪、
崔子贵、邓泽迅、孔淑明、杨文芬、杨文茜等等,还有两名“徒孙”。

  凯利教授在天有灵,看到这名当年桀骜不驯的少年乐手今日桃李
满门,也必定感到无比欣慰。

  王立达坦言:“凯利教授并不是我所遇到的最好的老师,而是与
我关系最密切的老师。我觉得他太宠我了,那时候要学什么都是由我
自己来挑,想怎么样就怎么样!”

  王立达留学德国以后遇到的另一位老师罗拔·亨利(Robert 
Henry),就和凯利教授的作风截然不同。巧的是,两个性格和教学态
度迥然不同的老师是好朋友,这是王立达当初所没有想到的。

  他说:“凯利教授给了我很大的信心,使我了解学音乐的目的,
也是心灵上与我最接近的老师。罗拔·亨利上课不苟言笑,每次去上
课都有一种恐惧感,却是音乐上给我最佳指导的老师。”

  罗拔·亨利不理学生的生活琐事,教学上却非常严格认真。王立
达说:“罗拔·亨利是我的偶像,他的教学真的很好,上课时给你最
好的东西,下课后绝不管你。不会问你钱够用吗?吃得饱吗?冬天会
冻着吗?他给你的就是纯粹的钢琴、音乐,其他什么也没有。”

  王立达认为,最理想的老师应该是两者的结合。

  王立达如今也为人师表,他说:“我希望能够结合两位老师的优
点,但我承认这很难做到。”

  他认为对于学音乐的学生来说,一个好的老师除了要启发他的音
乐兴趣,培养基本的纪律也很重要。

  王立达说:“两者之间很难取得平衡。我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像罗
拔·亨利多一些,有些学生很怕我,但是也有不少学生和我的关系很
不错。举行师生音乐会,除了纪念老师,也是为了学生。其实我在不
上课的时候,是蛮有温情的!”

同门情谊

  访谈洋溢着久别重逢的欢欣。

  活泼幽默的王立达开心地畅所欲言,谈着谈着,忍不住把郭嘉特扯
入话中,开他玩笑。

  儒雅持重的郭嘉特静静地冷眼旁观,听着听着,忍不住插入王立达
话中,损他两句。

  陈如英以“大姐大”的姿势坐在二人之间,一副津津有味地等待好
戏上演的模样:“你们吵吧,我当评判。”

  三名如今已分别取得一定成就的音乐工作者,仿佛回到年少气盛的
当年……

  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校园里,跳跃着年轻的音符。大家都还是学生,
爱笑爱闹。

  互相斗嘴,彼此揶揄……

  畅谈音乐,共享美食……

  转眼已是20多年前的陈年旧事了。

  这一次的“双键交辉”音乐会,把目前已是香港演艺学院键盘乐系
主任的郭嘉特请来与王立达联合演奏双钢琴,还邀请“师姐”陈如英客
串演唱,可说是完成三人多年以来的心愿。

  王立达是本地知名的钢琴教师及独奏者,多年来培育无数杰出学生,
举行多次演奏会。以双钢琴形式进行演奏,却是难得一见的。

  他解释:“其实我一直都想找个朋友演奏双钢琴,但是好朋友都在
外地,在本地没有这么深交的朋友。这一次也不只是为了实现音乐理想,
最重要还是和老朋友叙旧。”

  王立达说:“这是我这些年来最有意义的演出。既惊险,又温
馨。”

  “惊险”是因为王立达与郭嘉特直到受访的这一天都还没有一起排
练过,甚至连对方近年来有什么改变、将如何弹奏音乐会曲目,也毫不
知情。

  王立达感慨地说:“我们没有听到对方的琴声,已经有20多年了。”

  三年前郭嘉特在香港举行音乐会,王立达正巧前一天也举行音乐会,
却还是特地腾出时间、买了机票,大老远要赶去观赏,结果飞机却被困
马尼拉,最后一分钟无法起飞:“拼命要挤去看,结果没有飞机,还是
错过了。”

  郭嘉特多次前来新加坡,也只是纯粹旅游或刚好路过,从来没有在
新加坡演奏。

  王立达说:“一切都是缘份。当年我们也想不到有一天会在一起弹
双钢琴。”

  两人对于这次合作,非常兴奋而深具信心。时间和地域的隔离,并
不影响好友之间的的情谊与默契。

  他们都认为自己会尽量迁就对方,作出配合。

  陈如英说:“昨天郭嘉特才一飞机,两人才见面,一个就说‘你不
要弹太快’,一个则说‘你不要太大声啊’!”

  两人都没有忘记对方的特色:王立达豪迈奔放,弹琴力道十足;郭
嘉特含蓄整洁,弹琴手快如飞。

  王立达说:“默契与了解,早就有了。”

  郭嘉特也说:“1972年我第一天去学校,就在校门口碰到王立达。
这就是缘份。”

  王立达与郭嘉特分别来自新加坡和香港,同样是亚洲学生,同样
是奖学金得主,两人难免会彼此竞争比较,却一直都非常要好。

  身为学姐的陈如英回想当年:“那时候,王立达是个傻傻的天才,
很多东西都不懂。也许是香港人比较机灵吧,郭嘉特还带王立达去开
银行户口。”

  学生时代,是不是也经常“双键交辉”?

  王立达笑着说:“没有!这一次是真正第一次合作!连弹着玩都
没有,在一起吃腊肠饭就常常都有!”

  事实上,三名好友在一起的时间,只有短短两年。王立达先于
1974年前往德国深造,之后三人都分别回国,从事音乐教学至今。

  谈起回国情形,郭嘉特说:“我是自愿回家的。我不大喜欢当地
的天气不好,没什么好吃的东西。而且,我很喜欢教琴,我觉得教的
学生多了,自己也学得多。”

  王立达则有不同情况:“我是被逼回来的。我很想留在那里当演
奏家,但是家人很反对,觉得当演奏家很不实在。对于演奏的爱好我
还坚持到现在,不过后来我觉得回家是对的,把自己所学所懂的东西
传给有心学习的人,使我觉得这一生并没有浪费。”

  王立达觉得这些年来自己改变很多:“以前我很爱出风头,现在
不一样了。经过这么多年,慢慢就看到比我好的人很多。过了那个少
年得志的阶段,现在常常问自己:你是什么?”

  郭嘉特斜眼看他:“立达以前是全校最好,也最骄傲!”

  王立达说:“以前时常梦想在大音乐厅里演出,现在觉得音乐并
不是装饰品,小巷里也可以弹好。最重要是用心弹,带给人快乐,一
切随缘。”

  有缘千里来相会。多年老友难得相会,格外轻松愉快。

  记者却喜欢提出破坏气氛的枯躁话题。例如,人到中年寻求什么
新发展、接下来有什么新目标,未来有什么计划……?

  王立达眨眨眼,调皮地拍拍肚腩说:“计划减肥!”

  郭嘉特则缓缓陈述:“计划很多……”

  接着哈哈大笑:“下午要吃什么东西啦,暑假要去哪里玩啦,都
在计划中!”

  然后三人嘻哈绝倒,笑成一团。

  双键交辉,辉映着久别重逢的欢愉。

桃李满门

  排练的那一天,琴声还未响起,只见到王立达与一群学生们围绕着
摆满食物餐桌,开心地大吃大喝,谈笑风生。

  笑声最响的当然是身为老师的王立达:“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这么
胖!”

  本地钢琴家王立达教学严格,骂起人来很凶,闹起来也很疯。多年
来,与一群学生保持亦师亦友的良好关系。

  王立达1979年由德国回新定居并开始教学,1980年至1991年间每年
为学生办演奏会。

  近几年来王立达忙于在国内外举行各种大小演出及讲课,常年的师
生演奏会久久不闻其声,然而他强调,忙碌于个人演奏事业的同时,他
还是非常注重教学的。

  他说:“这些年间我还在继续教学,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,到处
演奏的同时很难再办学生音乐会。现在恢复这项活动是因为我发现这样
的演出还是需要的。新加坡后起的钢琴家很多,但机会很少,还是要为
他们制造一个机会,也让他们向听众汇报学习的成绩。”

  王立达把学生分为两大类:一类是有才华的儿童,一类是从事音乐
工作的成年学生。

  他说:“已经成为钢琴老师的一些学生在教学过程中遇到比较有天
分的儿童,经常会把他们推荐给我。手上有这样的学生是比较幸运的,
我很注重培养他们。”

  有才华的学生固然起步较快,但王立达指出:“我觉得世界上没有
天才,所谓的天才都是苦练的结果。现在有很多新加坡儿童都是年纪小
小就考到第8级,其实早考或迟考并不重要,最重要是弹得好。我本身
也曾被称为天才儿童,但是我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字眼。童年很短,如果
不苦练的话,童年一过怎么办?”

  许多学生长大后都到外国留学,毕业后从事音乐工作。其中也有一
些人在学成归来、开始工作以后,仍觉得有所不足而回来找王立达继续
学琴。

  王立达说:“有些学生甚至已取得了硕士学位,有些也在从事音乐
专业,懂很多东西。我和他们的关系比较像朋友,也从他们身上学到很
多东西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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